两人避开人群，在甲板上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夕阳洒下一片金黄，投射在海面上，波涛如同破碎的黄金。露莎放松地斜靠在栏杆上，哼着萨菲罗斯从未听过的歌，在夕照的沐浴下，整个人仿佛一尊华美的雕像，玉石雕成，黄金塑就。

“真美！”雕像活了，转过头，笑吟吟地对萨菲罗斯说，“我还是第一次有心思认真看海上的落日呢！”

“我也是第一次，”萨菲罗斯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以前坐船，不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就是在出任务回去的路上。”他顿了顿，接着说：“或许也是美的吧，但因为没有你，所以那样的旅途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露莎羞赧地转过头，绯色从双颊一直染到雪白的脖颈。良久，她才开口说道：“我第一次坐船，是从阿斯卡特拉去布林罗岛上，去禁魔监狱里救爱蒙。”

萨菲罗斯沉默地听着露莎略带夸张地抱怨那一路上糟糕的环境、多变的气候、粗陋的饮食、恶劣的居住条件，还有那些发酸的啤酒、异域的风情、聒噪而奸诈的船员，最后以“还好我找到了爱蒙”为结束。

如果没有那些梦境，如果光看露莎的神情，萨菲罗斯会以为那是一趟轻松的旅途和简单的任务。但光凭他窥见的一角，便能想象这一路浸透着怎样的血色。

“你似乎……很爱爱蒙？”他轻声说。

“那当然啦！”露莎理直气壮地说。

“我……我从没遇到过值得去爱的人，在遇到你之前。”萨菲罗斯偏过头，不去直视露莎的目光。露莎隐约觉得萨菲罗斯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她也没有追问，而是揽过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也从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人，在遇到你之前，我还以为，爱情都像是齐冯和黛芮安娜那样，深沉、隽永而又令人心碎。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想，爱情是让人快乐的！嗯！没错，快乐！”她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和甜蜜。

“齐冯和黛芮安娜是？”

“齐冯和黛芮安娜是一对精灵爱侣，他们在旅行途中被强盗们抓住了，黛芮安娜被折磨致死，而齐冯侥幸逃脱。”露莎的声音带上了忧伤，“后来，齐冯加入了我的队伍，我们一起清剿了强盗，除掉了强盗头子，杀死了强盗背后的指使者——我的哥哥沙洛佛克。”

“齐冯帮了我大忙，我欠他许多。”露莎叹息一声，“完成了复仇之后，齐冯希望能复活黛芮安娜，他跟随我，我们一起战斗，一直到从艾瑞尼卡斯手里拯救了索丹尼斯拉。齐冯向睿智的精灵女王艾丽星询问复活亡者的方法。但得到的回复是，生死是神的领域，黛芮安娜的灵魂已归天，除非神明亲临，否则她绝无可能复活①。”

“那齐冯又该怎么办呢？”萨菲罗斯问道。

露莎松开手，望着海面，“他们现在已经团聚了，而且，永不分离。”

萨菲罗斯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然后，慢慢转变为震惊。

“没错，就是那个意思。”露莎轻声说，“齐冯自杀了。”

巨大的恐惧连同梦境一起袭上心头，萨菲罗斯头一次觉得自己身边的身躯仿佛变成了玻璃，如此的脆弱无力，只消稍稍一用力，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波涛撞击在船身上一样破碎。

萨菲罗斯转身拥紧了露莎，“我会保护好你，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你身上！”

“真的？”

“我发誓。”

“你放心啦……虽然我并非生而强大，但是沙洛佛克、艾瑞尼卡斯、费尔克拉格、伊菈赛菈、雅加苏拉、仙黛、阿巴济戈，还有巴萨札……”露莎报出一长串萨菲罗斯听过或没听过的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场血战，但她的语气却如同只是情人间的絮语，“那么多人想要杀了我，可我不还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我会一直活下去，一直。”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旅途不像他们预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当天晚上，海浪大作，狂风夹杂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不断地击打着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