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遥带着阿姨帮乔念可交了手术费，请了护工，陪着她度过了手术前后最漫长的那几天，等乔奶奶情况稳定后，才先去了学校。

乔念可几次催着她走，可她看乔念可那么娇小的一只，五官还满是青涩，却强装着大人挺直着背说“我自己可以的”，她就忍不住叹气，没办法扔下她不管。

还只是个小姑娘啊。

等乔念可回来上课时，已经到了四月中旬。

她的脸上已看不出在医院时的憔悴焦虑，甚至因为终于放下了悬挂已久的心病，神情都变得轻快了一些。

她主动给尤遥报告了情况，说再观察一个星期就能回家静养了，又再三对尤遥表示感谢。

五月周末的一天她请尤遥上门做客。

“我和奶奶都想亲自感谢你，遥遥，你来嘛……”

她现在对尤遥百依百顺的亲近，甚至有种无意识的依赖，再看不到以前那种顺从中透着谨慎小心的模样。

为此，尤遥还推掉了和顾凛一起去骑行的约。

顾凛很不服气，怨气都要透过屏幕：“又是乔念可……”

尤遥给他发翻白眼的表情包。

乔念可住在城西那一片的老城区，六七层高的青灰色楼栋被四处悬吊着的线缆缝拼得更加紧密，长长窄窄的街巷时常有小孩儿和电瓶车窜过，耳边嘈杂又模糊的喇叭和叫卖声送来市井的烟火气。

路上不停地遇到好奇打探尤遥身份的街坊邻居，还有小孩儿围着不肯走，伸手想牵尤遥，都被骑士一样牢牢守在前面的乔念可挡回去了。

她跟着绕了很久才到地方。

乔念可家里不大，东西不多，家具也都是半旧的样子，但收拾得很干净。

乔奶奶看起来很喜欢她，做了很多好吃的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感谢话，还极力邀请她晚上留宿，一番拉扯下来，定下了吃完晚饭再走。

两个人在乔念可的小房间里睡午觉。

窗户半开，风把浅蓝色的窗帘间歇拂起，送来模糊而遥远的嘈杂声。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绿意深深，不冷不燥，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逸。

自然而然地聊起了上次睡一起时的窘迫。

乔念可的声音里依旧是后怕：“我后来总是想，要是那天你没有那么坚持地找我，没有把我带走，没有管这个闲事，会发生什么呢？我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幸运，可在关键时候又总能幸运地遇到贵人，遥遥，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没办法想象我自己要怎么走过这些困境……”

又不知怎么聊到了顾凛。

乔念可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显得很犹豫：“遥遥，我知道顾凛喜欢你，但是你对顾凛……”

尤遥没心没肺的：“我没想好呢，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乔念可抱着她的手凑了过来，声音很轻，带点紧张：“我、我以前是对顾凛有一点点好感，食堂那次他帮我解围，虽然他说了是你让他帮的，但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不是对我也有一点特别，直到我亲眼看到了你……遥遥，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顾凛不可能喜欢我，我早就放下了，更何况你还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是我真的很珍惜……”

她抱着尤遥的手臂越来越紧，头也挨过来靠着，盯着尤遥的侧脸，声音里满是着急和小心：“我知道你们因为我吵过架，我心里也一直担心你介意以前的事，总想找个机会跟你解释，遥遥，我只在乎你怎么想，我知道我们天差地别，但是我真的想跟你当一辈子的朋友……”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尤遥一偏头，才发现乔念可已经糊了满脸的眼泪。

她赶紧找纸，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安慰她：“我知道了，我不介意。只要你想，我们当然会一直都是好朋友……”

黏黏糊糊地哄好乔念可，两个人又不着边际地开始谈天说地。

很多年后的乔念可还会模糊记得这个起了风的、和煦轻柔的午后。

而从敞开心扉的这一刻开始，连尤遥本人也不会预料到，这段友谊在乔念可的用心维护下，真的持续了一辈子。

这个小世界女主角的情谊、感激，是不会随着时间褪色的深刻、长久。

如此宝贵，如此真诚。

从乔念可家里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昏黄的晚霞渲染了半边天，也洒落在古朴宁静的街巷里。

尤遥说有人来楼下接，乔念可还是坚持要送下楼。

没走几步，尤遥就看到了插着手在树下等的顾凛。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不耐烦、生人勿近，又喜欢穿深色，打扮得还潮，一般鲜少有女生敢主动搭讪，有的看两眼甚至还会绕着走。

现在余晖笼了他一身，柔和了他的眉眼和气质，让他看上去有种静默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