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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引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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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夭记得上一次俩人喝酒也是李长安来堵他,然后拎着酒坛。上次喝的是归云山庄下面水楼的云水白,那酒谢夭很久没喝过了,把自己喝了个半醉,俩人正经的事一句没聊,净聊了些有的没的。

这次喝的是桃花酿,入口更绵柔些,口感上不烈,但酒劲会后知后觉地烧起来。刚开始时俩人还清醒,说一些插科打诨的话。

两人不谈战事、不谈猜疑、不谈前尘、只谈之后。两人莫名聊到了桃花谷之后要去哪,这种话题一般是专属于江湖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谈完笑完,便打马离去。

但此时非茶余饭后,这俩也都不是闲人。

李长安道:“不若从桃花谷继续往西,听闻那里地广人稀遍地大漠,就连武功也与中原不同。西域第一剑‘无面阎罗’独身一人驻守鸣沙城,数十年来无人攻破。”

说完,他转回头冲谢夭一笑,仰头喝完一大口酒,道:“正好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剑道至高。”

谢夭听完,笑道:“这剑道至高,指的是谁?”

李长安道:“你觉得是谁就是谁。”

“哦,我知道了,”谢夭瞥他一眼,故意道,“那就是那无面阎罗了。”

李长安笑起来,酒坛跟他一撞,低声笑道:“那看来确有必要跟那老头打一场了。”

李长安嘴角噙笑,又仰头喝酒,喉结上下滚动两下,配上那一张脸,再加上那一句话,看得谢夭属实有点招架不住,他心道,桃花谷内天然有什么能让木头开窍的玩意儿么?

谢夭压住了心神,又摇了摇头,心道,走那么的远的路去吃沙子,还是为了去单挑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五大三粗的大汉。

如果是之前的他可能会很感兴趣,但现在他更想去研究一下时令,例如种菜种地之类。

“那还是不要去了,我现在觉得你是剑道至高了。”谢夭笑道,“依我说,还是要去金陵。吴侬软语,藕荷池塘,最关键的是,商运发达,什么玩意儿都买到。”

从谢夭很多年前从风物志上看见金陵那一刻便想去了,但后来实在不得闲。金陵距离归云山庄不近,也没有特别大的宗门。

如果按照李长安走一路就打一路的个性,应该不会去金陵。

不曾想,李长安看他一眼,转头淡淡道:“去过了。”

谢夭一怔。

谢夭想了想又道:“那洛阳?听闻牡丹很漂亮。”

李长安道:“也去过了。”

一些陈年往事忽然冒了点头,谢夭望着他,一时间陷进自己回忆里。他少时梦想仗剑走天涯,了解了不少风物人情,但后来归云山庄二庄主身份在身,再也不是闲人,许多没去过的地方只好作罢。

与此同时,兴许是年少傲气,谢白衣还特别喜欢做一些虚头巴脑的许诺,就例如对着李长安说“为师之后必定带你周游天下,问鼎江湖,去洛阳赏花,去姑苏吃藕”之类的屁话。

就听得李长安又道。

“除了这些,还去过扬州、姑苏、钱塘、幽州……”他数着数着,忽然迷茫起来,低头笑道:“都去过。这些地方都很好,但没有我想象得好。”

“一个人去的么?”谢夭道。

李长安点点头。

谢夭心底里泛上来阵阵酸楚,最后心尖都软了。

“从归云山庄出来,我最先去的就是这些地方,”李长安笑道:“我听人说这些地方很好,于是我想知道洛阳的牡丹到底有多艳,江南的吴侬软语到底多好听,姑苏的荷花能开多满。”

他喝了一口酒,哼了一声,道:“后来发现是那人夸大其词。”

谢夭沉默了一会儿道:“美景要有人同赏才有意义。”

“如果是那人自己去,也会和你一样,觉得没意思的。”谢夭抬起眼睛,认真看向他。

李长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下,道:“或许。”

“不若这样,你先陪我把江南转一圈,然后我再陪你去西域,怎么样?”谢夭举着酒坛笑眯眯道,但是他长了一张狐狸相,这样笑起来像是肚子里又没憋什么好水,即使他是真心的。

李长安笑道:“我都走过一遍了,凭什么陪你?”

谢夭道:“都说了,美景要有人共赏才有意思。”

良久,李长安一笑,道:“谢大公子发话,我自然奉陪。”

李长安也举着酒坛跟李长安碰杯,两人相视一笑,右手腕子间怀竹月送他们的,那条用红绳穿着的平安扣碰撞,在酒香和花香弥漫的夜空下发出清脆一声响。

两人都喝空了半坛,谢夭喝惯了桃花酿,知道这酒的烈性,身体也早已适应,强撑着没醉,转头去看,李长安耳根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一双桃花眼茫然起来,明显是醉了。

谢夭想笑着打趣两句,却见李长安忽然从屋顶上站起来,脚步一踉跄,把屋顶瓦片踢下去一块,谢夭吓得赶紧伸手去扶。

李长安甩开他的手,重新爬起来,站在屋脊上,指这那月亮道:“你看见那月亮了吗?”

这可是在屋顶上,他站得又高,喝醉了酒也不一定站不站得稳,看起来吓人。

谢夭连忙道:“看见了。你先坐下来。”

李长安仍然指这那月亮道:“我师父,就跟那月亮一样。”

谢夭一怔,举着酒坛往嘴边送的手都停了,声音颤抖道:“谁?”

李长安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很奇怪为什么谢夭会有这个问题,又重复一遍道:“我师父,谢白衣。”

谢夭深吸一口气,才把那点心悸压下去。他本来已不奢望从李长安嘴里正正经经听到这个词了,这还是第一次,李长安提到自己的时候,不是用谢白衣这个名字,不是用模糊不清的“他”,而是“师父”。

谢夭心道,果真是喝醉了。

“高不可攀,遥不可及,总能看到又触碰不到,他是白衣公子,是天下第一,是人人艳羡又嫉恨的存在,也是……我师父。”李长安继续道,说完又重复了一遍,像是顽童一遍遍自己的所有物那样,“嗯,他是我师父。”

谢夭望着他,在心底感慨道,原来一个平常绷得四平八稳的人,在喝醉之后会有那么多话。

“好啦,知道他是你师父了,你自己的师父,他就你这么一个徒弟。”谢夭害怕他摔下去,一只手一直抓住他衣摆,道:“你先坐下来。”

李长安不听,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忽然愤怒又委屈起来。他握紧拳头,低头道:“但是我一直以为他又骄纵又懒,与其说是天下第一还不如说是一个混子,看起来很不靠谱,为了哄人还总是说一些自己都实现不了的话,像个不可一世的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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