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周白鉴彻底清醒,曲臂撑起上半身,定睛一看。
似乎是一个人立于屋外,黑色人形剪影一动不动地投于窗上,树影婆娑,细长线条将人分割。
周白鉴披上外衣,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推开窗户,就和一双浓墨无光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温濯正面色惨白,表情僵硬地看着他。
“喂,”周白鉴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大半夜不睡觉,找我来做什么?”
漆黑的眼睛抖了一下,机械地移动至周白鉴的喉间,瞳孔逐渐放大。
只看得他喉结发凉,忍不住上下一滚。
不对劲。
于是周白鉴果断合上窗,抬手摸了摸脖子,自言自语:“你还会梦游啊。”
梦游的人不好吵醒,但念及染了风寒会影响工作,周白鉴又回去给他兜头罩了件白色长衫,随意敷衍的模样像个穿衣无情的渣。
重新钻进被窝,周白鉴很快又陷入梦乡。
钝感力是个好东西,能让人睡个好觉。
就是可怜了那些以为后院闹鬼的小乞丐。
第二日是个微风和煦的大晴天。
一天之计在于晨,五更的钟声从承运门响起,波荡而来,遍及沔都大街小巷,随后鼓声、大小寺庙的晨钟声接连响起,数百里市衡门皆开。
市集的一天从勾栏瓦舍中说书人醒目一拍开始。
“诸位看官且听,要说今天这主角,可是个石头缝里蹦出来,了不得的人物,不仅接的是那传说中诡面丐帮帮主的路,更是与那东市富贾一方的高老爷高友德有些不解之缘,话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周天在台下正昏昏欲睡,留了一耳朵越听越觉得耳熟,忽地扭头迷茫地对着邻座的周白鉴道:“帮主?这好像……”
周白鉴点了下头。
周天瞬间正襟危坐,专心听讲。
这可是帮主的故事,他定要熟记于心。
台上讲得是口若悬河,声情并茂,添油加醋,台下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不亦乐乎,更何况今日还有便宜大碗的小食。
多是听个乐,无关真假,过耳便忘,但总归是有有心之人对逸闻主角和大段的插入性广告有了印象。
周天听后有些不解:“帮主,你这样编排高老板,他不介意么?”
周白鉴:“你高老板可巴不得上热搜。”
又是触到周天知识盲区的词汇。
正巧这时候台上进入了尾声,惊堂木一响。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底下有人笑道:“听的正起劲呢,这就没了?”
说书人:“感谢各位老爷捧场。”
还有人调笑:“下回说说这六爷和高老板私底下的交情呗。”
说书人战术性后仰,“您内。”
周遭看客意味深长地起哄。
“私底下的交情,”周白鉴扬着眉重复了一遍,不在意地笑道,“怪了,怎么什么都磕。”
周天:“磕?磕什么?”
周白鉴:“磕你的松子。”
看客陆续散去,此方热闹稍歇,倏地围上几个丐帮的人,直奔地上桌上的果壳垃圾而去,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这边和酒馆茶楼的合作进展顺利,另一边,高友德邀请三两好友去听了戏,纷纷表达了对周白鉴此人垃圾改造成果的兴趣,总共订下垃圾改造物共计20贯。
这戏也是周白鉴排的,甚至他还一手安排了赏花赏画,杂技表演的等一众雅俗共赏的日常消遣。
周天当初知道后目瞪口呆。
周白鉴很淡定:“这不就是用文创打广告么,此等行业早就卷得无所不能。”
日中,周白鉴拎了品香斋最有名的卤味去工作室隔间找墨禾之看图纸。
门内依旧静悄悄,待周白鉴挨个取出卤味,打开盖子,事情就有了转机。
裹满鲜红碎椒的凤爪泛着滑嫩的光泽,轻轻一咬满嘴厚实的软肉和弹牙的瘦筋,胶质被卤煮得软烂,先吸一口再咬下,骨头里都是鲜香的汤汁。
光是看看就让人食指大动,更别提无孔不入的香气时刻撞击着人的感官。
终于第一次让墨禾之无法抵抗,慢吞吞探出了头,满脸写着馋。
周白鉴恍若未察,专注地坐在三米远处看批注后的图纸,这种没有被注视的感觉让墨禾之感到稍许放松,犹豫了片刻,最终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在周白鉴准备好的小盆里洗了手,小口小口地消灭掉家门口的卤猪蹄。
两个人在一方空间里相处得和睦又自然。
周白鉴没有看走眼,图纸经修改,更加科学省料,他当机立断:“做的不错,一号机的制作就交给你了,整个小楼你想在哪做随便选,需要帮手或是材料也尽管告诉我或者是小天,你觉得如何?”
墨禾之眼睛不受控制地亮了,却又迅速黯淡下去:“对不起,我,做不好的,帮主。”
周白鉴语气轻松:“这不是做的挺好,没事,别有压力,就当玩,剩下的只管随意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