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同回城,一路上,殊白探着脑袋去瞧骑在马上的永亦,抿唇半响,在永亦视线扫过来后,才吞吞吐吐喊道:“姐姐。”
“我、我们在京城没有住的地方。”少年的声音清澈干净,语气却带着孩童般的讨好,但又好像不太会说谎。
永亦都能听见马车内一常一行两个小师傅的偷笑声。
殊白似乎被打击到了,仰头看向永亦,欲言又止,那张看上去极具欺骗性的温润公子脸,此时湿漉漉着眼眸,委屈又可怜。
妖的年岁计算与人类不同,三年时间,殊白已经化作少年模样,性格又怎会在一夕成年后改变。
何况殊白心智有缺,像个长不大的孩童。
不过这些永亦不知,在看出殊白浓浓的失落之后,不论是三年前在云隐寺对她的照顾又或是其他,她表示过问家中阿姐同意的话,倒是可以让他们借住。
少年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痴笑两声,笑容纯粹干净,这或是也是初见时永亦便对少年放下戒备的原因。
接待几位照顾过永亦的小师傅,阿玉自然应允,当天带着两个丫鬟清扫出三间偏房。
夜里。
殊白睡卧在床榻上,难得安心地露出耳朵和尾巴,抱着尾巴香甜入梦。
可他却忘记了一件事情,他下意识在永亦面前所提到的‘他们’,指的是他和渚青,可惜这些永亦却不清楚。
一常一行也默认在外统一喊‘小师叔’,不能让人发现差池,可这就导致他们也忽略去此事。
渚青到如今都还未在永亦面前露过面,换句话说,是以‘渚青’这个身份人格与永亦相识,一直以来都是殊白。
·
‘永亦……我儿……’
‘小将军……’
‘去死——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一声声叹息中格外突兀,也在此戛然而止。
院内。
永亦手中剑招利落,一招一式带着杀意,虚空挥砍,正如当初斩下那奸人头颅般,带着泄愤之意。
剑风划破,发出轻微嗡鸣声,寒光所指,迎着晨曦,就在那光亮一角,一青色人影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光将他整个人映得多了几分神性。
瞳孔迎着光成了通透的琥珀色,挺直的鼻梁和略薄的浅色唇瓣,露出的皮肤莹润如玉,他对上永亦的视线,眼眸和嘴角的弯出刚刚好的弧度。
这一幅画卷很美。
永亦愣神一瞬,同样的容貌,神态却不一样,殊白言语神态之间向来带着些天真童趣的跳脱,来人气质沉稳儒雅,恰到好的微笑略显刻意。
“你是谁。”
她的声音陡然变冷,没察觉到邪祟的气息之前,并未直接动手。
即便有所预料,渚青眼眸中也难免闪过一丝受伤之意。
“我名唤渚青,与殊白同体同魂,如今来说,不过是一副躯体,两种人格罢了。”
“云隐寺中,我与殊白每日更替来为姑娘诵经。我同姑娘缘浅,因此姑娘未曾知晓我。”
他迈下台阶,语调温柔,睫毛略微一颤,掩盖那一瞬的失落。
渚青这番话颇能强调重点,永亦很快反应过来。
殊白口中一直提到的‘我们’——是他和渚青。
她将手中长剑收回剑鞘之中,对面前不熟悉的渚青道了一声谢。
渚青察觉到面前之人对待自己比之殊白不同的冷漠,靠近的步伐停下,厚颜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永亦顿了一瞬,若他与殊白记忆不相通,如何知晓这是她家院落,又是如何知晓她与殊白相识在前。
漏出如此明显,像是故意装模作样给她看,也让她很轻易察觉到。
永亦与之对视,带着审视之意。
少女眼下浓黑将她整个人显得有些阴翳,背着光,眼眸深森,发黑如墨,肌肤是不健康的惨白。
渚青报以温和一笑,笑意深处转变为爱怜与酸楚。
他怎会不知永亦名讳,他很久以前便知晓了。
从说书人口中,他了解她的性格,从这些略带色彩真假参半的故事中,拼凑她这三年来的经历。
所以在偶然听说城外出现魔物时,他才会嘱咐让殊白赶夜去到了城外。
永亦注视着他,视线未曾挪动,洞悉到他那一瞬的转变,沉默许久后开口:“今后唤我永亦便好。”
说罢,她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