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问东的电话打到舒氏生科的时候，舒玄正在用电脑浏览老八发给他的资料文件。

王嵘是邻市一个互联网公司的职工，三十岁出头，家庭关系简单，还没有结婚。舒玄把他的简历翻来覆去地看了，并未发现什么疑点，怎么看都是个很普通的社会公民。

“还有个事儿，但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查他。”电话那头传来老八吊儿郎当的声音。

“我出钱，你办事，哪有为什么。”舒玄这么说，心里却对老八说到的事情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我这人吧，虽然贪财，”老八长呼一口气，像是在抽烟，“可你也知道我，违法乱纪的事儿坚决不做的。”

舒玄淡淡道，“你想多了。真有这种事儿我不可能找你。”

不等老八松口气，他又轻飘飘说了句：“我分得清帮手和猪队友。”

老八怒道：“……你什么意思？我也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

舒玄不急不徐地滑动鼠标，“信息给全，尾款打你账上。”

被舒玄这么打岔，老八倒是信了舒玄跟这事儿无关：“不是你做了手脚就好……那个王嵘，就昨天，死了。”

舒玄从不希冀侥幸，然而尽管心里早有预兆，他仍是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想起祁宅里王嵘的模样。

“……听说是因为连续三天轮班精神不济，下班后经过路口的时候被一辆超载的卡车撞到，人直接被碾进了车轮下面，当场就没了……”老八有些唏嘘：“肇事司机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有个生病的妈和上大学的儿子，为了多挣些钱补贴家用，超载加上疲劳驾驶，这两样叠一起，还造成一人死亡，家里基本上够呛了……”

舒玄不由得想，虽然在祁宅里王嵘被换了灵魂，但是毕竟身体还没有毁伤，如果自己能提前做出判断，把他捆紧了扔出镜子，是不是事情还会有转机？

然而多想无益，当时千钧一发，如果不是那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男人相助，他自己也许都出不来。

老八又说：“至于你说的那个唐枫，照着你给出的模样和习惯查，一点信息都查不到，就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舒玄手指一停，“没有？”

“对，”老八笑了笑，“要么呢，你找的这个人不在南六省……”

“不会，”舒玄道：“她普通话虽然流畅没有口音，但是说话的尾音和语法结构还是暴露了她的语言习惯。”

“啧，你怎么还是这么龟毛，小心讨不到老婆。”老八大咧咧地说。

舒玄不置可否，嘴里发了个单音示意他继续。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她非常谨慎，唐枫是假名字，她的其他身份信息也被某些技术隐藏，网络地址是虚拟的或者加密过。要是有个确定的信息也好说，但是像现在这种情况，想找这么个马甲叠加怪可就是海底捞针了。”

唐枫是个假名字，舒玄对于这件事没有很意外。让老八查这个名字也只是以防万一。

“不过你查这两人做什么？而且只知道人名字，别的一无所知，最起码那个王嵘的生活轨迹跟你完全没有交叉吧？你认识他就很奇怪好吗。”

“辛苦了，”舒玄不欲同他多说，“虽然唐枫没查到，但还是按照原来谈好的价格付尾款。”

果然老八听了这话就把其他都抛诸脑后，“说好了啊，不过我也不占你便宜，还是帮你留意着。”

“嗯，多谢。”

挂断电话之后，他扫了眼Cinthy发来的信息，修长白皙的手指戳了几下手机屏幕，让她进来详说。

“豪路的陆董事想跟您预约见面，说时间以我们的为主。”

舒玄翻了下今天的日程，拍板：“跟他约午餐。”

……

H市的富豪圈里，都传说豪路的大董事陆问东，人狠心黑，但是出手阔绰。

舒玄没用司机，自己开车定位陆问东给的地址，沿着导航路线走。眼看着汽车驶出市区，舒玄轻轻拧了下眉。

沿途车流行人减少，视野也宽阔起来，舒玄在这样的道路上走着，心里憋闷的感觉好了不少。

舒玄独自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导航的终点。

这是一处复古风的高级温泉酒店，预存卡会员制，不对外开放，只接受会员预约，私汤包厢的预定更加严苛。

舒玄的车刚停到门口，就有员工过来替他泊车。

他走进大堂，打量着装潢。

这酒店设计师也是个人才。传统中式复古装修会显得大堂色调偏暗，这家酒店大堂在保证原本装修风格的基础上给梁柱和台柜都镀了层金。

以为自己在装修故宫吗？

报了陆问东的名字，另有服务生出来，身着与酒店装潢配套的古代装束，笑吟吟地引着舒玄朝里面走去。

陆问东包的场，已经有点超脱于温泉酒店常规的户型范畴，更像是私人温泉别院的规格。

服务生把人带到院门口就离开了，带黑墨镜的保镖替他拉开门。舒玄走过一条曲折的长廊，庭院中空，内砌一见方的温泉池。

一男子背对着舒玄的方向，非常不见外地泡在温泉池里，两只麦色的胳膊后伸，搭在莹白的池壁上。

走近了能听见他嚷嚷着，“……你怕什么，哥给你兜着底呢。”

绕过一座两人高的假山石，果然看见陆问西心不在焉地两手抱膝坐在温泉池边上。